Emma | 護理系大學生擔任急救人員:「當有那麼多前線抗爭者已經為這埸運動捨身捐驅,我不想將來因今天沒有作出貢獻而感到悔疚。」
我是一名就讀護理系的大學生。就如其他同儕一般,我正為香港長久下來珍以重之的自由和公義而奮鬥。這時這刻,三個月以來每日的義憤填膺和痛心疾首無容置疑地使我心力交瘁。因政見不同而生的矛盾幾乎席捲社會每一個階層。在工作環境中,我見到老一輩和管理層的同事較支持「藍絲」(政府,警察支持者和反示威人士)的政見。
我憶及一段我和同事及一個老一輩的病人的對話。這是一次上門包紮的服務。當我們到達她的住處時,她正在聽收音機。她跟我們說道,「呢啲後生仔一定受泛民律師洗腦,好似余若薇嗰啲,唔係佢哋點會參與咁暴力嘅示威。」她認真相信那些年輕人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,而是受泛民所唆擺。
我和我的同事嘗試為抗爭者辯護和說服她這場運動與泛民洗腦無關。「年青人和青年都係咁反叛不羈,佢哋唔會聽人講,又點會被人擺佈?」她這樣說:「我們都係旁觀者,所謂旁觀者清。」討論氣紛變得緊張,到最後,她依舊堅持抗爭者,甚至我和我的同事,都是被洗腦的年青人。她相信年輕抗爭者在香港引起事端和造就社會混亂。偏見已經植入她的腦中,再也聽不了其他的聲音。
有些學校的講師亦會有反示威人士的觀點,認為那些抗爭者正在「搞亂」香港。他們會這樣說:「不要本末倒置,記住受教先至係你嘅優先考慮。」我有一些同學是所謂的「港豬」(那些對政治冷感的人),他們可能會同意那些說法。他們只關注自己的學業。每當我們談及政治,他們便盡其所能扯開話題。有時,我真是沒法在個人層面上理解他們。
就我而言,我是積極參與政治的人。我相信今日的運動源於五年前雨傘運動所結的果。我們從中獲益良多,亦有清晰的目標。作為一個未來的護士,我不能不對那些所謂的「警察」——或者應該稱他們為「恐怖份子」——的殘暴和不仁而深惡痛絕。
其實,我已經不能分別其中。於我而言,這些野蠻和冷血的「流氓」(黑警)完全愧對他們的工作專業。他們不堪作為香港人。我同時亦為政府和醫院的冷漠感到心寒,我完全不能在721恐怖襲擊*浮現於腦海之際而不黯然神傷和悲痛欲絕。在五大訴求達成之前,我絕不放棄。五大訴求,缺一不可。
在護理系中,我們緊守道德標準,以此為專業操守。我們重視平等、誠信和正直。總而言之,我們努力不造成傷害。不論其背景、過去、年齡和性別,我們一概維護我們的專業。有先後之分而不偏袒徇私。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的身分、背景和所為而去決定是否對他/她伸出援手。即使是黑警來到醫院尋求治療,我們亦不能因私忘公。
在反送中運動以前,我只見過因人手短缺而使病患得不到足夠支援,而未曾試過在有醫護人員之下傷者卻得不到照料的情況——這正正發生在太子站**裡。我不能理解警方的想法。當他們見到有人急需醫療援助的時候,他們怎可以擋在傷者和救護之間,阻礙傷者接受治療的權利?請問這是甚麼一個心態?!這使我心如刀割,亦令我憤怒得血脈沸騰。
當有那麼多前線抗爭者已經為這埸運動捨身捐驅,我不想將來因今天沒有作出貢獻而感到悔疚。這就是我有時會到前線作醫護人員的原因。我在8月18日的和平集會中擔任救護 — 那天是和平的一天。我還記得那天傾盤大雨,然而人卻多得川流不息。那天非常悶焗和潮濕,有些人感到不適而要受到治療 —— 那個多人得滿載的公園已經不能容納更多人了。每個人都期待著警方能關閉鄰近街道為更多參與者作分流之用。
因為我們都只是義工,所有設備和工具都要自行準備。我聽說即使前線救護在全副裝備和呼吸面罩之下,依舊在催淚彈之下感到非常難受。很多時候,有些救護人員會因催淚氣體而有不息。我感到無助,因為我已經意識到這裡缺乏資源,所以救護人員不能為每個傷者施救。
我嘗試在9月27日再次應召到場作救護,但主辦方因我缺乏前線經驗而否決了我。我尊重這個決定 —— 我不覺得冒犯。主辦方只是希望保護我。確實,抗爭變得更危險,即使對救護人員亦然。最後在屯門一役***中,很多救護人員都被拘捕。我從來不想成為前線的負累,因為我未必能在突發事件裡作出適當反應。我們需要有人堅持這場運動。我們不能再承受再有人被遺留。我們不能再承擔再有人被捕,因為,每一次的拘捕,意味著將來的行動會少一個人。
我希望對在這場艱鉅的戰鬥中所有同行的抗爭者致意。我為參與其中而感到驕傲。當然,這條路依舊極其艱辛,但為了我們這片土地的未來和那些已逝去的英勇的靈魂,我們沒有退路。
我係Emma,我係香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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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7月21日,一群穿白衣人士,疑似是黑社會分子在元朗西鐵站手持鐵通、滕條等,無差別襲擊市民。
**太子站:8月31日,有速龍小隊於太子地鐵站衝入月台及車廂追打乘客,聲稱是追捕示威者。站內多人受傷,港鐵其後按警方要求封鎖太子站,阻止救援人員進站急救。
***屯門一役:9月21日「屯門公園再光復」的一場示威活動當中,有三名急救人員被捕。當時有義務救護人員被綁上索帶,及被要求面壁及屈膝。
記者:Penguine
圖:Tendarken
相:Don, SL